导读：不论是浙江这一“文化大省”，还是上海这个“文化沙漠”，文化都到了重新定义的时候。
很多人印象中，浙江是一个历史文化悠久、山水风光秀丽的省份，从浙北的古镇古村，到浙南的乡村田园，从浙西的秀山丽水，到浙东的海岛渔家，处处绿水青山、如诗如画。
而坐拥三大世界文化遗产，让浙江在文化底蕴上更加扬眉吐气。去年7月6日，杭州的良渚古城遗址被正式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成为中国第55处、全球第1102项世界遗产。
这也意味着，继西湖和大运河之后，浙江迎来它的第三个世界文化遗产。
一时间，浙江风头无两，而浙江越风光，相邻的上海就显得越尴尬。
要知道，杭州和上海的较量，这些年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谁是互联网之城、谁是新零售之都、谁又是创造力之城、谁是环杭州湾大湾区真正的中心城市、谁又是谁的后花园等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上海这个昔日的老大哥似乎已招架不住，如今连文化上也显得黯然失色，诸如“上海现在的文化吸引力基本上辐射不到苏杭”、“外来的文化愈是热闹，上海自家的文化就愈是苍白”等论调不断，甚至有观点认为上海只是个“文化码头”：留不住精彩的文化，而只能敲锣打鼓地迎来送往。
事实上，上海这些年在文化发展上没少发力，政策上大动作不断，早在“十三五”规划中，上海就提出文化中心的建设目标；2017年底推出“上海文创50条”，从方方面面勾勒出上海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的蓝图；2018年更是将上海文化确立为上海“四大品牌”之一……
文化产业的成绩单也有目共睹，2018年上海文创产业实现增加值4227.72亿元，同比增长8.9%，已成功跻身上海八大重点产业。
影视演出艺术品市场活力释放：2018年上海出品影片总票房突破100亿元，演出场次超过3万场，年进出口艺术品拍卖成交额近30亿元。
新兴领域初见规模：《促进电子竞技产业健康发展20条意见》将“全球电竞之都”的目标细化落实，并在全国率先推出电竞运动员注册制；组建长三角时尚产业联盟，时尚消费品产值突破5000亿元。
即便有一串串漂亮数据，为何上海始终难以摆脱“文化沙漠”的质疑？
01
上海是“文化沙漠”?
直观地看，缺少历史文化底蕴让上海输在了起跑线上。“文化沙漠”是指文艺、科学、教育、精神生活等方面较为匮乏的地区，一般用于迅速崛起发展的国家和城市。
早前此词最先用于深圳市，深圳是典型的移民城市，外来文化与本地文化经历了一个冲突到融合的过程，使得传统文化逐渐消失或变迁，而新的文化由于其发展历程短，没有经受时间的考验，又得不到认同。
上海被认为是文化沙漠的原因也与深圳类似，一来，上海并不以历史悠久见称。
有文献记载的上海历史也就1000多年（尽管习惯上称上海有6000年历史），上海从唐代开始才有独立的行政建制。而代表上海的海派文化更是五口通商后才逐渐成形。
二则，上海文化在某种程度上失了中华文明传统根基。自1843年开埠起，上海就步履匆忙地领先走进了现代文明。
当西方文明首先登陆华夏大地，巨大包容性一方面成就了上海文化的辉煌，各种文化、思想相互渗透、相互冲突，养成了“海纳百川、兼容并蓄”的海派文化；这里也是中国最大的艺术中心，美术、话剧、电影、戏曲、音乐、绘画等均占据全国的半壁江山。
据不完全统计，20世纪30年代，上海的戏曲演出剧场有100多所，观众席位达10万个以上，上海因此成为江南乃至全国的“新人文渊薮”。
但另一方面，这些外来的多元化文化不可避免地冲淡、稀释了传统文化根基，只要是西洋的、摩登的、时尚的，一律拿来主义，东西通吃。
正是如此，在许多文人笔下，上海是一个“非我族类”、完全被洋化的地方。余秋雨就曾说，上海从根子上就与凛然的中华文明不太协调，不太合顺。
甚至还有这样一个故事，清末时期，上海有个地方贤达李平书去拜见李鸿章，李鸿章很欣赏他，临走前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你不像一个上海人”，这是李鸿章对李平书最高的评价。
外界对上海这种“去中国化”的鄙夷由此可见一斑。
02
创新土壤的匮乏
按理说，上海没有历史包袱，反而更适合走创新之路。
正如美国，美国至今只有200多年的历史，从成立以前就一直处在民族、种族的大融合进程中，本土文化遭到外来文化的猛烈冲击，却没有完全为外来文化所取代，而是在追求国家独立和民族共存的过程中衍生出一种独立的新文化，这种文化正是美国人自由奔放、敢于创新的原因。
但事实却是，与创新氛围浓厚的浙江相比，上海的创新乏力已屡被诟病。
究其根本，上海文化先是被计划经济束缚了手脚。
1949年以后，上海成为计划经济的大本营，人才流动处于半封闭状态，加之单一化的革命文化取代了多元的文化格局，文化的相对独立性和文化的产业化运作空间不复存在，上海变成上海人的上海，文化上越来越一元化，文化创新更无从谈起。
由此，中国文化地图逐渐呈现出“南北热，中间冷”的态势。南方在报业系统上一马当先；北边当然是北京，电影电视、文艺戏剧的大腕，多集聚于此，以致文艺圈内诞生了“北漂”这个新词。夹在中间的上海已被远远甩开。
如今，财大气粗的上海看似在文化产业上居于领先地位，但又在资本劫持下拐了弯。
浓厚的商业氛围和先进的消费文化让上海的文化产业走上了工业化大生产的流水线模式，看似繁花似锦，实则质量参差不齐，文化产品往往出自对一个创意、一个观念、一种技巧的反复抄袭。
以名声在外的上海电影节为例，有统计显示，在2015—2018年的4年间，上影节大约诞生了447个电影项目，但到目前为止有近200部影片都没有了音讯，究其原因，很多项目往往剧本还不成熟，在资本加持下，只凭一张概念海报就敢往片单上写，以致过去的4年里，有45%的片单项目都沦为了“失踪影片”。
显然，当文化越来越屈从于商业霸权，创新已无生存的土壤。
03
历史文化如何延续？
如此，上海文化显得“缺心少魄”。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有着深厚历史文化底蕴的浙江就此可以“一骑绝尘”？事实上，正确延续历史文化至关重要，毕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一方面，历史文化的开发与保护之间存在天然矛盾。对于历史文化的开发无疑将带来经济利益与地方知名度的双丰收，例如，安徽黄山“申遗”成功后，旅游收入由每年数百万元增至两亿元。
然而，若只追逐经济效益必将掉入过度开发的陷阱，后果得不偿失，一个典型案例是，德国著名旅游城市德累斯顿，因其存有大量巴洛克式古建筑，2004年被成功入选世界遗产名录。但是，此后当地政府疏于保护，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警告后仍然置若罔闻，以致最终被除名。
另一方面，过于强调历史反而可能被历史拖着走，陷入对历史文化的非理性迷恋，轰轰烈烈的古镇热即为明证。
更为重要的是，刻板单一的历史文化已无法完全承载人们日益丰富的精神需求。
伴随着物质充裕并走向过剩，马克思墓前的讲话（物质第一性、精神第二性）已时过境迁，人们亟需寻找精神之锚，而萌芽于农耕文明、物质短缺时代的“民族精神”、“国家意识”等红色文化与现代工业经济、市场经济脱了节；
阶层分化、精神世界的唤醒、生活方式的多样化滋生多元诉求。文化作为承载精神消费的载体，既要有阳春白雪，又不能缺下里巴人，多元化、创新势在必然。
04
重新定义上海文化
既如此，不论是浙江这一“文化大省”，还是上海这个“文化沙漠”，文化都到了重新定义的时候。
浙江显然已经走在了前面，类似良渚这样的历史文化遗产毕竟可遇不可求，文化也不能“靠山吃山”，而且，文化产业是个长周期，与上海的商业至上、急功近利相比，浙江的慢更适合培育创新、创意文化。
近年来，浙江已打造了一大批文化IP，既充分利用了既有资源，如乌镇在水乡的基础上打造乌镇戏剧节，朝圣者众多，年年一票难求，2017年，“乌镇”区域品牌价值评估已达到299.58亿元；
又在不断培训新经济文化，如从2005年起，杭州成为中国国际动漫节永久举办地，2018 年第十四届中国国际动漫节吸引了85个国家和地区参与。
此外，还有西湖、宋城等文化IP以及在此基础上所形成的全产业链，它们散落在浙江各地，共同构成浙江文化的立体生态。
照此势头发展下去，通过文创的超级IP化，未来5—10年浙江显然将成为名副其实的“文化大省”！
而对于上海来说，海派文化已无法承载日益丰富的文娱活动，更与上海“全球城市”的定位不匹配，若仍囿于这一框架内，上海在文化产业上被浙江超越是大概率事件。
显然，无论是外部形势还是自身发展需要都表明，已经到了重新定义上海文化的时候。与IP众多、布局广泛的浙江不同，上海是一个超级枢纽，这就决定了上海的文化标识更集中、更收敛，也更夺目，由此来看，上海需重塑未来引领的时尚文化，打造成文化资源高地。
上海本身就有时尚的先天优势——当年有“远东时尚中心”名号，如今赶超东京成为亚洲第一大时装周；“上海时尚之都促进中心”揭牌，也将推进时尚之都的功能、载体、人才和品牌的四位一体建设；更重要的是城市里汇聚了无数颗向往时尚与美好的心。
如今正值工业经济向体验经济转型更迭，城市从经营物质到经营人的欲望，上海正在不断汇集各类时尚文化活动，从全球顶级的明星演唱会、时装秀、百老汇歌剧、冰上芭蕾，到F1赛车、Chinajoy等，又打造了K11、保利大剧院、苏州河等诸多时尚文化地标，上海的文化内涵正不断丰富与外延。
可以说，未来成为时尚文化的体验中心，既是上海文化的升级，更将成就上海城市功能再造，展现魔都的真正魅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