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40多年,是中国经济突飞猛进的高速发展期,同时也是物质财富大爆炸的黄金期。全国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从1978年的343元增长到2022年的49283元,翻了143倍。
如今中国已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经济增长速度长期居主要经济体首位,人均GDP1.27万美元已超世界平均水平,距离高收入国家水平(1.32万美元)仅一步之遥,但吊诡的是,中国的消费水平远远滞后:
根据世界银行数据,2020年我国居民消费率为39.2%,不仅低于美国的68%,落后于世界平均水平(55%),还低于同等发展水平的俄罗斯(51.5%)、土耳其(54.6%),甚至也远远低于印度(60.5%)、南非(59.5%)这些人均收入远低于中国的国家。
每赚100元,中国人仅39元用于消费,美国人敢花68元,印度人则是61元,中国居民消费能力可谓是全球最低的国家之一。
问题是,从国际国内环境看,中国的消费驱动力正被顶在杠头上。
一是在国际层面。
众所周知,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近年来针对中国使出了浑身解数,企图通过贸易战、经济战、科技战、外交舆论战等,遏制中国崛起。中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复杂局面,需构建内循环体系,并以此为基础,内外循环兼顾发展。
而构建内循环体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扩大内需,中国居民消费不足却与这一目标形成了天然矛盾。
二是在国内层面。
近年来,我国消费占比太小、投资出口占比太大的状况始终存在——在我国出口国际市场份额连续14年居全球首位的同时,与发展阶段相同的中高收入国家相比,中国居民消费率低了9个百分点,投资率则高了11个百分点。
根据国家经济发展规律,在工业化完成后,若未能从投资/外贸驱动型增长转向内需驱动型增长,则很大概率陷入停滞,民众收入与消费能力随之低落。
苏联经济停滞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经济增长始终靠投资推动,消费始终对经济贡献率严重不足(低于30%);日本衰退很大程度归因于,其出口导向工业化完成后,老龄化紧随而至,出现了净出口贡献率和消费率持续同时下跌的局面。
其实,我国居民实际消费率若提高到55%的国际平均水平,中国GDP占美国的比重将上升到85%左右;若达到美国的68%水平,则中国GDP规模基本与美国持平。
可以说,中美的经济差距一方面是科技差距,另一方面是消费内生力的差距,解决好我国消费内生力不足的问题,其意义不亚于打赢科技战。
福 卡 智 库 02 中美消费水平的差异在哪?
现实是,尽管中国已经是世界第二大消费市场,但与世界商品消费第一大国美国相比,差距大得出乎预料。
2021年,坐拥14亿人口的中国社会消费品总额才仅仅41万亿人民币,但是作为只有3.3亿人口的美国社会消费品总额7.41万亿美元(比中国高出近6000亿美元),一名美国公民的消费几乎达到了五个中国公民的消费额。
我国拥有14亿人口,却“花不过”3亿人的美国,中美消费水平到底差在哪?
一、消费理念迥异。
中国的储蓄率高达45%,而美国只有3.3%;美国人口总数是中国的1/4,但是信用卡持有量是中国的8.5倍。
概因美国人秉持典型的工业文明消费心态,习惯于超前的消费信贷和零储蓄消费。中国则崇尚农耕文明勤俭的消费观念,花自己花得起的钱,更喜欢预防性储蓄。
再加上疫情冲击,近年来,中国居民存款屡创新高:2019—2021年,家庭存款平均每年增加10万亿元;2022年,中国家庭在银行系统的存款增加了近18万亿元;今年1月居民存款增加6.2万亿元,占存款增量的比重超过90%,再创历史同期新高。
结果,中国是全球居民存款量最多的国家,甚至遥遥领先于欧美发达国家。
二、生活成本差异。
第一,从消费结构上看,中国人更愿意或者说更需要把钱花在饮食、居住、教育、交通四大方面,随后才是文化娱乐、医疗、生活用品及服务等。
其中,住房和教育几乎掏空了国人的钱包:中国家庭债务近六成集中在房贷,美国住房占比家庭开支则为33.8%—50%;中国教育支出在整个家庭占比为30%左右,美国家庭则只占十分之一。
显然美国负担轻得多,消费能力自然强。
第二,物价及汇率差异。
基于美元霸权,美国掌握了世界大宗商品的定价权,还能通过加息或印钞来薅全世界羊毛,如2022年,美联储就先后7次宣布加息,以平抑物价。于是,美国的汽车、电脑甚至星巴克的咖啡等商品自然比中国物美价廉。
放眼中国,消费能力在物价面前本就不高,同时工资水平却没有上升,为维持基本生活及储蓄,再次限制消费就成了中国人的普遍选择。
福 卡 智 库 03 中国消费水平不足的原因
种种现象似乎表明,中国人似乎就是巴尔扎克笔下吝啬的葛朗台,贪恋财富,却节衣缩食、锱铢必较。真的是中国人过于“吝啬”吗?
实则不然!中国的消费不足,追根究底在于,居民收入在GDP构成中占比过低,即经济发展中的收入过低导致了居民消费被长期抑制。
2020年,我国居民可支配收入占GDP收入比重是44%,美国是83%,全球平均水平大概60%。
对中国而言,面对如此低的收入比重,撬动消费难度可想而知。
要知道,居民消费率的高低取决于两个因素:
其一,消费倾向,这等于每一元可支配收入中用于消费的比重;
其二,国民收入中居民可支配收入的比重。
而且,正如在《通论》中,凯恩斯列举了影响消费倾向的客观和主观因素,前者包括就业、收入、利率以及收入分配等,显然,收入是决定性的,概因消费倾向依赖于收入,收入高,收入稳定,消费倾向自然也就高。
比较中美两国居民收入占比和居民消费倾向就可以发现问题所在。在2001—2020年的20年间,中国居民收入占比平均只有61%,而美国是76%;中国居民消费倾向是63%,而美国是92%。
如此一来,在消费倾向既定的情况下,只要中国居民收入占比提高到美国的水平,居民消费率就将达到48%,与中高收入国家平均水平相当;或者,在居民收入占比既定的情况下,中国居民消费倾向提高到美国的水平,居民消费率就将达到56%,与全球平均水平相当。
与此同时,伴随市场经济及其带来的贫富差距演变到一定程度,中国难逃贫富分化的内需悖论。
世界银行数据显示,2022年我国基尼系数为0.47,贫富差距不断加大,收入呈现出“穷降富升”的发展趋势。
问题是,资产掌握在少数人手中,靠这少数人消费是带动不了整体经济的——尽管高收入群体对奢侈品、住房汽车等高端消费能力强,但其边际消费倾向低,无法支撑消费普遍而持续的增长;
而消费的主力军大多数人手中没有多少钱——中低收入群体边际消费倾向更高,他们收入的增长,更有利于消费的整体改善。
此外,同样作为中高收入群体,美国不仅中高收入群体数量远在中国之上,而且对中高收入的标准也高出中国,即“美国的富人比中国多,还比中国富”。
所以,美国中产阶层的购买力不容小觑,组建了家庭的中产阶层更是担任起了拉动消费的主力军,其为了维持全家生活而进行的消费几乎是遍布所有产业。
福 卡 智 库 04 撬动消费的关键在哪
可见,中国居民消费水平低,不是因为“吝啬”,实在是囊中羞涩,“没有钱”!中国的居民收入比长期落后于同等发展水平国家,注定了消费率不可能太高。
就此而言,近年来,尽管国内往往通过发放消费券、加码减税降费来提振消费,并取得了相当效果,如美团数据显示,过去三年,参与消费券活动的商户的日均交易额比活动前一周平均提升55%,多地中小商户日均交易额平均增幅超过100%,有效带动了当地实体经济发展。
但这也不过是临时性的经济刺激手段。撬动消费的关键还是要提高居民收入的GDP占比——既增加多数人的收入,又改变蛋糕的分配方式,解决当前多数人的后顾之忧,才能真正刺激消费,实现国内消费内循环的良性发展。
更关键的是,百年变局时代,过去三百年的工业经济+市场经济走到尽头,人类迎来发展范式的根本性转变。劳动力的前提被釜底抽薪,国家经济、社会经济将加速度登上历史舞台。
说到底,撬动消费,并不是简单的经济问题,最终是制度问题。
短期和直接的经济政策就是要增加和稳定就业,企业活则就业活,稳收入方能促消费;长效机制更需吻合百年变局的内在逻辑,把消费主体从居民转向企业和国家,使其既是生产者也是消费者。
总之,人始终是经济活动的主体,人的各项需求是经济增长的最原始动力。
从这个经济学最本源意义上说,每一个人都是一台驱动经济增长的发动机,中国有14亿人,就相当于有14亿台发动机。这就是中国经济为什么一旦启动,就爆发出巨大能量,从一穷二白迅猛崛起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最根本原因。
站在变局时代路口,要根本解决消费不足,收入过低问题,最终还是要在深层制度改革上做出切实的成效,而这注定了道阻且长。